“黑驴,不找了,歇歇脚,快五更天了,等下天亮回镇子。”
张闻风想明白之后,便对驴子打声招呼。
他也不准备追查清水观道士在其中扮演的角色,近十多年来,那些道士隔三两年前来西河山抓一次鬼,每次都能安然而退,哄鬼呢。
他猜测老鬼与清水观之间,应该是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?
鬼山之事他已经解决,留下些许蛛丝马迹,由得伍乾平、傅孤静他们去追查,没一个是容易糊弄的主,他把事情包圆了,真的好吗?
话说他还抓了一个麻烦,在解宅等着处理呢。
驴子答应一声,嘚嘚跑出洞口。
它嫌弃山洞内里气味难闻,阴气重,与从口袋爬到它背上的小不点玩耍。
每次小山獾没抓紧从它背上掉下来,它探转脖子一口叼住,又将小家伙撂回背上,玩得不亦乐乎,抽空问走出来的观主。
“观主,你一肚子墨(坏)水,麻烦给小耍玩意取个名呗?”
“……叫山獾不错啊。”
“你又来。拜托认真想想,取个正儿八经的名字。”
“那就叫驴獾,跟你姓,你要是觉得不满意,可以取谐音嘛,驴与闾同音,獾与欢同音,叫‘闾欢’,听着上口好记,还喜庆有特色,特正式。”
张闻风盘坐石棺盖上,一本正经扯谈。
“驴獾,闾欢……嗯,这名字取得有水准,不愧是观主老大。”
驴子很是满意观主替小不点取的名号,点了个赞,又觍着脸凑近道:“观主,帮我也想个响亮点,威风点的大名呗?”
对于名号,它内心其实耿耿于怀,走江湖的亮不出炫酷吊炸天名号,像什么话?
那些阿猫阿狗打酱油的都有个张三李四的名字呢。
张闻风难得清闲,想了想,慢悠悠道:“旺财、来福、进宝……”
驴子拉下驴脸,呲牙不满叫道:“观主,我真翻脸了,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是狗子的名字,镇上一条黄狗就叫‘旺财’,你还蒙我!”
张闻风轻轻瞥一眼,杀伤力极大。
驴子缩了缩脖颈,知道又要挨训。
“我说你这急躁驴脾气啥时候能改改?我还没说完,你翻个驴脸给我看看,昂?”
“不敢啊观主,我皮厚,哪翻得过来?”
“我是说‘旺财、来福、进宝’这些个狗名字怎么能给你用,俗不可耐,庸俗不堪,配不上你的高贵(絮叨)气质……嗯,以‘闾’为姓倒还独特,名字嘛……”
“一定要大气,气魄极大,还好听……”
张闻风瞥一眼插话的多嘴驴子:“闾子进(宝),朗朗上口,很好的名字!”
他真是很喜欢闾进宝、闾旺财这类通俗易懂的名字,叫着打心眼的喜庆。
驴子念叨“闾子进、闾子进”,回头一口叼住差点摔到地上的小不点,撂起来丢到背上,咧嘴笑:“还不错,多谢观主赐名,以后我就叫‘闾子进’!”
总比它自个瞎琢磨的驴黑子、驴蛋、驴大容易往下三路联想的名号强。
内心感叹,取个上心的名字真不容易。
驴子突然发现,小不点睁开了乌黑的眼珠子,微弱摇曳的蜡烛光照下,抓着它背上的毛发与它对视,萌萌的,好生可爱。
“观主,闾欢睁眼了,它在看我!”
驴子大惊小怪,分享着它的新发现和新奇心情。
张闻风愣了半响,才想起“闾欢”是他刚才给小不点胡诌的名字。
听着真别扭,没有识辨性。
差点以为这地方又来鬼了,叫山獾多好。
他口中敷衍:“那好啊,你们玩,我修炼一会。”
他身上道袍多处破裂,掐一个青木无忧诀,气定神闲闭目打坐调息。
清气徐徐来,薄雾渐渐起。
黑夜过去,新的一日开启。
码头小镇在天色亮起来的时候,已是很热闹。
乡下挑菜的山民,河里网到鱼的船上人家,早起的码头伙计,开门卖汤饼、炊饼的早膳铺子,唤起了镇子的生活气息。
镇上消息传得飞快,大都知道镇西解老财家倒了大霉,好些人幸灾乐祸在交头接耳传播听来、或臆测的小道消息,精神头十足。
对于财主家遭祸,特别是被官府抄家,他们喜闻乐见,又可添些茶余饭后谈资。
张闻风戴上系在驴子背上的斗笠,压低帽檐子,手中抓着干荷叶包着的热腾腾冒着麦香味的炊饼,边吃边穿过人群,走向虚掩的解宅大门。
身后驴子木头木脑跟着。
在各色好奇、探究的目光注视下,他推开门大步走进去。
“谁……哦,哦,大人来了。”
缩在耳房打盹的乡勇被惊醒,放开去摸刀柄的手,忙冲院子方向吆喝一嗓子。
所有想看热闹的各色人等,慌不迭各忙各的走开,免得惹祸上身。
吴有得以最快的速度从二进院子跑过来,见张大人一身狼狈,似乎与谁恶斗了几场,他愣了愣,不便打听大人的事情,凑近前低声道:“那个人醒了,他吵着要见咱们这儿主事的,还威胁说……”
后面难听的话,他没有说出口。
张闻风扫一眼站得东倒西歪的乡勇,吩咐道:“兄弟们辛苦了一晚,钟游檄,麻烦你带人跑一趟,弄点好吃的来,不能亏待兄弟们。”扔了一颗碎银子。
钟游檄接住银子谢一声,笑得合不拢嘴,一挥手,带着两个乡勇出门。
走进院子,听得楼上西边房间传出的喝骂威胁,不堪入耳。
张闻风瞥一眼讪笑的吴有得,大声道:“给他们脸不要脸,再胡闹,拉他们几个去镇上转转,帮他们敲锣打鼓,多喊些人瞧瞧,做贼还做出脸来了?”
他用元炁截脉手法,封闭贼人几处重穴,六个时辰内,解智权休想冲得开。
和他耍狠,那就比比谁更狠!
不惯着。
楼上瞬间安静。
真要是被拉着在镇上游一回街,被看热闹的乡下人耍猴一样,砸一身烂菜帮子狗粪泥巴,都不用回山,自个找颗歪脖子树挂死了干净。
吴有得笑得贼兮兮,冲张大人比一个大拇指,还是您有办法。
这法子他可不敢想,更不敢用。
太狠了!
张闻风转身又往前院走,大声道:“给伍院主发信,兹事体大,请院主做主如何善后,咱们这些办事的,只管听吩咐跑腿抓人,不能逾越规矩。”
他就是要说得楼上听到。
“是,您请过目。”
吴有得早已经整理了事情的经过卷宗,按张大人吩咐一样不拉下,各处证据都有画押签字摁指印,事情做得老到滴水不漏。
张闻风走进前院堂屋,接过吴有得草拟的传讯纸笺,又翻了翻卷宗,仔细看一遍,点点头:“很好!”接过毛笔,在几处位置签字,道:“飞鸽传讯,咱们在这儿等着院主前来。”
谁都不愿意招惹麻烦,是麻烦自个找上门来,躲都躲不落。
那就只能请背景深厚的院主大人前来解决麻烦。
他是管抓不管埋的。
否则他全做完了,还要院主做甚么?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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